拉拔

一個夜裡，老爸對我說，要好好珍惜現在的時光。

他說：「現在五十幾歲了，回過神來都是二十幾歲的記憶。」

那你記憶中接下來這二十多年在幹嘛呢？為了工作嗎？

「為了你們啊，時間一晃就過去了。」

突然有些感觸。
自己好像變成了小偷，奪走了眼前這個男人二十多年的時光。

好像欠了很多，很多呢。

一晃，他也上來陪我住了一年多了。
當初能不能畢業也很難確定，
而現在他參加了我的畢業典禮，也陪我拍了很多學士照。

「當我聽到你在電話說你很痛苦，想要離開」
「我當下就想，我難道就要失去我兒子了嗎？」
「...」
「我上來陪你住，陪你度過情傷，陪你畢業。」

然而我還是在半夜裡跑給他追。
我大概很難忘記，第一次真真實實地受到她的欺騙，
他們去永和豆漿吃宵夜的那個晚上，
我被萬般推託，我東奔西跑，為的只是想見她一面。

我覺得她要離開我了，我必須再見她一面。
奔上公車，過了好幾站，希望能追的上她，只要她願意停在那個十字路口。

謊言的味道在電話裡流動，原來她哪都沒去，還在後山的永和豆漿，
和同學們吃著宵夜。

深怕他們離去，我下了公車，開始狂奔，
謊言被戳破，我丟了所有拿來自殘的刀具，
我不要了。

不知道為何，他們走了之後我又開始追，開始找，
我不知道要什麼，可能是她的一句道歉，之類的。

爸開始追我，我開始找，
追到了凌晨四點，我躺在蔣公的銅像下無法動彈，雙腿的肌肉不斷地抽。

兩個月後，在學校喝了爛醉，買了 2、3L 的啤酒一直灌，
我從來沒有喝過這麼多，還扭了腳。
對於一個平時不喝酒的人，這算多了。

「我會一直單身，妳要結婚，那時要告訴我」
「我也會單身，好不好？」
「那妳可以給我最後的擁抱嗎？」抱完後，她走了。

「等到結婚那天，你一定要好好罵我」我這麼對爸說。

「我會一直等一直等，無論她之後再經歷多少段感情」
「我會賺一堆錢還你，也會讓她回來，你不要阻止我」
「只要賺得錢夠多，他就會回來了吧？......」

「會的，會的」儘管酒醉，我也知道這是安慰之詞。

儘管視線已經模糊，醉到看不清眼前的一切，
已經喝不下任何酒的我，還是明白地知道自己說了什麼。
我到這時才明白，什麼是所謂的酒醉心頭定。而酒後亂性什麼的，都是假的。

在機車後座上，我很痛苦，之後在床上躺了一天。

在兩個月後，我知道她開始了新感情，
準確地說，是我喝酒那天的幾個禮拜前開始的。
所以還是被欺騙了。
不斷的被欺騙，因為我笨。

到現在已經過了四個多月了。

爸陪我一起上課，一起和同學吃飯，一起討論電腦。
知道我要做期末報告：「自己打理」。

然後我問了問同學，選了選零件，貨就來了。
兩個人就研究了下 GPU 怎麼裝之類的。

之後系統什麼的就是我的範圍了，
他就看我裝來裝去，時不時會好奇的問問。

每個禮拜二的晚上，他都陪我去旁聽。
在一次下課後，我向教授點點頭示意要離開了，
他也點了下頭，教授還問：「你們是同 Lab 的嗎？」
然後我急忙撇清後，就跑了。

那門課的期末作業，他研究的比我還要有興趣的樣子。

每一天，我都比他晚睡，
而醒來，就看到他在桌前打著電腦，開始工作。
我的桌上多了份早餐。

還記得我剛開始，每個週末，都會因為心情無法調解，而躺在床上兩天。
那時，他跟我說，他上來台北後，沒和我出去運動過，他一直希望我們可以一起出去走走。

之後我們便早起，爬上了樟山寺，喝了那邊的茶。
好像回到了小時候，住在鄉下的那些時光。

不過和他運動，好像也只有那一次（

有時我會不正常吃，他也陪我不正常，
其實還蠻糟糕的，
十一、二點跑去吃宵夜什麼（

小時候，常常覺得他好像離我很遠，
而現在卻是近在眼前。

到現在了，他還是願意陪我做許多事。

曾經想過，我會成為比他更好的父親，
然而現在，我覺得，好難好難。

我一直想要，也想成為，一個亦父亦友的父親。
而我已經有了，他就在我身邊。